棋可圖夢 ~ 一個12歲男孩和四位特級大師的一局棋

Wandererjc · 發表於 2012-6-11 12:25:10

圖左至右: 劉洋、孫勇征、許銀川、趙鑫鑫、蔣川

廣東許銀川、北京蔣川、上海孫勇征、浙江趙鑫鑫四位名滿天下的象棋特級大師，遠赴東北，聯手陪一名絶症兒童下棋圓夢。戰至終盤，大師們求和：“棋力上，我們贏了；棋道上，我們四人輸了。”

每一枚棋子都帶著光輝
　　
12歲的男孩劉洋，拖着顫抖的腳步，去赴他人生最重要的一盤棋局。
2011年12月8日早晨，遼寧賓館前，劉洋站在寒風中，微顫着挺直背脊。不到幾級的灰色台階下，是劉洋日漸坍塌的身體——由於身患尤文氏骨癌，劉洋的整個胯骨已經溶解，每走一步，疼如剜心。
　　
台上，則是四名象棋國手。他們在等這個孩子，和他下一盤棋。
高燒不退、喘息粗重的劉洋，在兩名志願者的攙扶下，往台階上緩緩挪動。他的母親梁丹在淚眼中看著，覺得一路跋涉，恍然如夢。她還記得2011年5月，1天能記150個單詞的聰明兒子出門上學，走到初夏的陽光裡。中午老師打電話，說劉洋暈倒。到了冬天，兒子就被“判了死刑”：孩子患的是罕見的骨癌，全國只有2例，兩次手術後醫生說，沒辦法，讓他快樂過最後的日子吧。
　　
梁丹不肯。如今，熬過3期化療的劉洋，體重激增至170磅。她再也無法背起自己的兒子。家裡已欠下了十多萬的債，孩子身上的腫瘤還瘋長。想再動手術，卻已捉襟見肘。最後，疲憊不堪的母親，想不起還能為他做些什麼。

兒子眨了眨眼睛：“媽，我想和高手下棋，越高越好。”
　　
象棋是劉洋唯一的慰藉了。這孩子6歲懂棋，8歲就贏了丈夫，10歲拿了全市少年象棋大賽亞軍。患病以後，10公分大的惡性腫瘤橫亙在右側坐骨肢，讓剛上小學6年級的他終日承受着撕心裂肺的刺痛，以及接踵而至的浮腫、厭食、暈眩。也只有面對棋盤，孩子蒼白的面容才變得安靜。
　　
劉洋每天都會慢慢挪到媽媽房間，透過窗戶，他能看見學校操場玩耍的同學，聽見叮鈴的上課鈴聲。劉洋呆呆望一陣，就拿出棋盤，自己跟自己下一盤棋。那方寸之地，是他唯一能自由馳騁的地方。
　　
病榻上，早熟的劉洋不讓媽媽租止疼棒，那要400塊錢。孩子拿起棋子對媽媽笑：“我殺一盤就不疼了。”因為下棋時總用手拄着頭，劉洋的胳膊肘磨破流血，結了厚厚的繭子。
　　
於是，母親放棄了洗車場800塊工資的工作，父親停服了治療嚴重糖尿病的藥物，開始了尋找“棋壇高手”的旅程。

夫妻倆輾轉找到了遼瀋晚報的記者徐剛。這個東北漢子走進那間每月800塊的廉價出租屋時，一陣涼風就讓他打了個寒顫。為了省錢，梁丹沒交這個冬天2000塊的暖氣費。一台破舊電暖器，是屋裡唯一取暖的設備。
　　
徐剛和孩子下了一盤棋，很快敗下陣來。他哈哈一笑：“叔叔去給你找最高的高手來。”他從那張一寸見方的薄木棋盤上，隨手拿起幾枚棋子，凹下的刻字早已褪盡了顏色，但被手指摩擦久了，每一枚棋子都帶著光輝。

夢就在這天成真了。劉洋踉蹌着爬上台階，穿越過幽暗的走廊，走進了金碧輝煌的大廳。劉洋搖悠悠地坐下，才發覺對面坐著四個青年男子，正微笑着看他。
　　
劉洋歪着腦袋，低聲念出了他們的名字：許銀川、蔣川、孫勇征、趙鑫鑫，都是名滿天下的象棋特級大師。周圍人聲喧嘩，耀眼的燈光讓他有些暈眩。
　　
劉洋想和他們握手，但身子立不起來。他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
坐在最前面，也最為年長的是許銀川，稱雄棋壇近二十年的超級棋星。他和朋友們都是在微博上看到報導，才決定從廣州、北京、杭州、上海千里飛來，圓劉洋一個夢。但沒想到，面前坐著的是如此虛弱的一個孩子。
　　
許銀川望着嘴唇發青的劉洋，擔心他無法支撐完這局棋。他玩笑似的問劉洋：“你能下得贏我嗎？”
　　
劉洋搖搖頭，又點點頭：“下不贏。但會認真下。”
　　
棋局以“一對四”的方式進行：劉洋執紅棋先行，四位國手輪流執子，一人走一步。劉洋以反手架中炮開局。他緊閉着雙唇，胸脯艱難地起伏。

行至第八回合，劉洋挺卒活馬，也牽制了對方棋子。許銀川輕輕點頭。這孩子有天分，但尚未打磨。不成章法，卻有着一股橫衝直撞的朝氣。

然而，劉洋突然劇烈地嘔吐起來。長期化療導致的虛弱與高燒，讓劉洋的身體在最關鍵的一刻崩塌了。他的臉上滲出豆粒般的汗珠，身體軟綿綿地歪斜，像被奪走了魂魄的嬰孩。
　　
會場頓時陷入混亂。許銀川在一旁拿着嘔吐袋，心裡難受。他輕拍着劉洋的肩，說：“別下了，咱們改日再來吧。”梁丹也拿着水杯，遞到他嘴邊，並勸兒子放棄。其他三位大師在旁露出不忍的神色。

劉洋低垂着雙眼，呷了一口溫水，哽咽在嘴裡，牙關打震。末了，他長吁了一口氣，對母親擺了擺手。他不能放棄這盤棋。
　　
這時，圍觀者皆已退場，偌大的房間裡，只有對弈數人及劉洋父母。寂靜中，許銀川看著劉洋用微顫着的手，拿起中炮，橫移一格，意欲打黑方的馬。
　　
許銀川不禁一怔：當前的局面下，這是最好的一步棋。這步棋，卻是由一個快要被絶症奪走的孩子所下出的。
　　
劉洋用雙手撐起身子，端坐著，雙眼緊盯着棋盤。安靜的大廳裡，宛如一座冰雕。他擺下的棋子，在棋盤上歪歪扭扭，他會伸手重撥一下，讓棋子整齊地排列着。
　　
雙方又再下了十幾手。許銀川拿起棋子，沉吟一會，又再放下，微笑着對劉洋說：“咱們和了吧？”
　　
劉洋身子晃了晃，像從夢中驚醒，他扶着桌角，細細看了看棋盤，輕輕點了點頭，低聲說：“大師們讓我。”一旁的蔣川走上來，拍拍他的背：“棋力上，我們贏了；棋道上，我們四人輸給了你。所以，這是和棋。”
　　
許銀川看著眼前的這個孩子，一種熟悉的感覺如閃電一般，在腦中掠過。多年來，他終日廝殺，嗜勝諱負，已遺忘了最初下棋時的快樂。這盤棋，讓他又想起了棋道原來的從容與純淨。
　　
那一晚，劉洋抱著許銀川叔叔手贈的《銀川棋路》，睡得格外香甜，他夢想著等病好了，能去廣州學棋。一代宗師胡榮華，還給他送來了贈言：“再難的棋，也要堅持。”

許銀川則在想：“這其實是盤雙贏的棋。”他思量着以後要建個特殊棋隊，招收一些家庭困難卻有天分的孩子。那一晚，他坐在飛機上俯瞰大地，覺得那萬家燈火，宛如棋子，每一枚都那麼閃耀。

遼寧劉洋紅先和  廣東許銀川、北京蔣川、上海孫勇征、浙江趙鑫鑫
中炮巡河車對屏風馬

01.炮二平五    馬２進３
02.馬八進七    車１平２
03.車九平八    卒３進１
04.車八進四    馬８進７
05.馬二進三    炮２平１
06.車八進五    馬３退２
07.車一進一    馬２進３
08.兵三進一    象７進５
09.車一平六    士６進５
10.車六進三    車９平６
11.車六平四    卒７進１
12.車四進五    士５退６
13.兵三進一    象５進７
14.馬三進四    馬７進６
15.炮五平四圖  炮８平６
16.炮四進三    炮６進３
17.相三進五    象７退５
18.炮四進二    馬３進２
19.炮四平九    象３進１
20.兵七進一    卒３進１
21.相五進七    炮６退４
22.相七退五    炮６平９
23.炮二平一    炮９進５
24.炮一進四    炮９平１
25.炮一平九 (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