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止: 留下不智尾巴谷歌最大輸家

beewys · 發表於 2010-3-24 19:16:33

擾攘兩個多月後，谷歌終於在香港時間昨天凌晨三時許，通過其網站，宣布停止對其覆蓋中國的中文搜索引擎（搜尋服務）的過濾審查﹔谷歌落實了事發時的「警告」，若中方不在「過濾審查」上作出妥協，谷歌便一走了之。不過，谷歌並非徹底撤出中國市場，它退出的只是「搜索服務」，其他業務如研發、銷售部門及替美國以中文搜索服務銷售廣告等，仍然保留﹔這方面的業務畢竟大有盈利潛質，資料顯示去年這類服務佔集團總營收約百分之三，看在金錢份上，谷歌不願在現階段完全放棄中國這個潛力豐厚的市場，不難理解。

同樣可以理解的是，谷歌之失為其內地競爭對手公司如百度和騰訊等之得，其退出有人開香檳，事屬必然﹔更有甚的是，谷歌的行動並未引起西方同業「跟風」，微軟、惠普等公司的發言人均先後表示不會與谷歌共同進退。換句話說，谷歌高調公開與中國對著干，卻未能形成一場世界性有關爭取中國貫徹互聯網自由的風潮，其他西方公司不但沒有站在谷歌一邊，反而藉「保持中立」希望有機會擴大內地市場，資本主義世界一切追求利潤的經營哲學，令谷歌成為孤獨的「自由捍衞者」﹔可惜由於它尚有意保住對中國市場的「其他服務」，等於必須繼續與和它有重大原則性分歧的政府打交道，谷歌為「自由奮斗」的光環遂黯然無光，它不過是另一家在商言商的企業，不過，在資本主義商業社會，這倒是完全正常的。

事實上，「谷歌事件」對中國的投資環境毫無影響，一如內地官方的消息，中國利用外資迄去年底已近萬億美元，在內地投資的外企超過六十六萬家，世界五百大企業已有四百八十余家進入中國，就此角度看，投資總額不過數千萬美元的谷歌，其進入與退出都不會引起半點漣漪。

值得注意的是，谷歌和中國政府因搜索引擎審查問題起爭執時，美國政府高調（總統和國務卿）介入，令事件有「政治化」的傾向且使情勢突趨緊張﹔可是，在谷歌發表「並非全退」的聲明後，美國政府只表示「失望」，並暗示此事不會影響中美關系，這意味中美關系不會因此而有絲毫變化。事實上，目前足以影響中美關系的，只有法輪功、台灣及西藏問題，連外貿平衡以至滙率等等，都可以坐下商量大事化小的。

谷歌不僅保留內地的「其他服務」，還設立香港網民不能見、不進行過濾審查的「谷歌香港網站」（Google.com.hk），中國網民進入「谷歌中國」會自動轉至「谷歌香港」。谷歌留下這條商業尾巴，在筆者看來，頗為不智，實屬多此一舉，因為「不過濾審查」根本無法鑽過中國的「防火長城」！谷歌對「一國兩制」可能誤解甚深，以為有此承諾中國對香港事務管不著、不會管，「谷歌香港」因此有生存空間、發展余地，事實恐非如此，對谷歌來說，其作此決定，真是殘酷的誤會！

英文《中國日報》昨天的「社論」以〈最大輸家〉（〈The Biggest Loser〉）為題，開宗明義指谷歌入鄉不隨俗，即未能在投資國的法律范圍內經營，其自招損失（失去內地市場），咎由自取﹔事實上，惟在殖民時期，外商才能予取予攜、為所欲為﹔清末英資東印度公司漠視中國政府的主權，在商業利益受損時甚至不惜說服政府發動軍事入侵﹔如今一切俱往矣……。「社論」重提臭名昭彰的「鴉片專賣店」東印度公司，雖有「上綱上線」之嫌，卻足以反映已站起來的中國政府的嚴正態度。

提起東印度公司，「谷歌香港」的運作恐怕已蒙上陰影，以東印度公司當年把印度鴉片運銷內地，不受滿清政府節制，引來英國的「堅艦利炮」，發動侵華的第一次鴉片戰爭（一八三九—一八四二），結果滿清被迫在《南京條約》上簽字，讓英國「割讓」香港﹔谷歌欲在「一國兩制」的香港向內地散播未過濾的資訊，由於「美帝」已不同當年的「英帝」，不可能為這點商業利益及資訊自由而大動干戈，「谷歌香港」無法發揮作用，似可斷言。

自由社會和經濟繁榮是連體嬰，在資本主義的認知中，自由資訊令市場人士能夠作出最正確的決策﹔任何限制個人自由的政策，比如對網絡自由作出這樣那樣的規囿，最終會窒礙經濟發展及人民的創富潛質。然而，中國對這種西方社會的共識並不認同，而從中國經濟開放政治封閉自由度極低但經濟蓬勃向前已快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系並且成功度過金融海嘯上看，中國認為資本主義的一套「不行」，有其道理。

不過，沒有自由而經濟蓬勃向前，中國似乎是唯一例外，因為放眼天下，沒有一個嚴格規范、剝奪公民自由的國家（或地區）經濟繁榮昌盛—南韓、台灣以至印尼及馬來西亞，都是在步上民主自由之路後才充滿經濟生機甚至發達的，其中自由度較高的台灣和南韓的創新發明以及市場拓銷策略，都令世人矚目。「谷歌事件」中谷歌的表現，可說佔據了西方觀點的「道德高地」，但其「發難」顯然選錯時機，以致一無所成。

目前中國正致力於「經濟升段」，希望走出廉價勞工低價出口的增長模式，但在限制人民資訊自由的條件下，能否成功地轉型、升級，成為出口先進科技產品的大國，相信不出十年便知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