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火災調查專家：制度失效猛於火 2017倫敦住宅大廈燒通頂 與宏福苑相似

GIRLAV

大埔宏福苑五級火造成嚴重傷亡，特首李家超宣布成立「獨立委員會」審查事故。

有指這場災禍與2017年英國倫敦住宅格倫費爾大廈（Grenfell Tower）72死大火相似，當年曾向該大火調查委員會提交報告、現任英國倫敦大學學院（UCL）土木、環境及大地工程系系主任的教授José Luis Torero接受本報訪問，指出兩場大火的火勢爆發點與垂直蔓延模式相似，火災最致命的不是火，而是濃煙不尋常地快速湧入走廊與樓梯，「令逃生路線全面被攻破」，他直言英國大火調查時間長達7年，發現各種錯漏「環環緊扣」，發生這類特大災難主要是一個原因：「制度內太多人沒做好本份」。

Torero是消防工程專家與學者，先後在英國、澳洲、美國擔任重要學術與研究職位，在國際間以火災動力學、災害韌性研究受到認可。他曾向格倫費爾大廈大火調查委員會提交報告，作供時提到以不防火的鋁板作為外牆覆層（external cladding material），是導致火勢迅速蔓延的主要原因。

至於大埔宏福苑五級火，同樣是外牆先起火，並沿外牆迅速向上蔓延，外界普遍把矛頭指向搭建在外牆的竹棚與綠色棚網。Torero表示，這些因素雖然「助燃」，卻絕非主因；真正推動大火高速向上蔓延的，很可能是高度可燃物料，例如聚苯乙烯（polystyrene）等成為了外牆覆蓋物。

建築物間距過近 致「煙囪效應」

「竹棚沒有足夠能量去撞破玻璃。」他提到從現場圖片可見，火勢是從窗戶竄入而非內部發生，火勢的猛烈亦難以僅用竹棚或棚網作解釋，「如果外牆遭高度可燃物料覆蓋，亦即是報道所指的發泡膠板（foam board），或有其他物料堆放在棚架上，那就能解釋火勢為何升得如此快速。」

Torero分析稱除了物料外，8幢建築物同時維修、建築物間距過近造成通道流（channel flow），「煙囪效應」加速火勢向上飄升。「當我們分隔建築物時，設置的分隔距離是計算一座建築物引燃到另一座建築物的能力。然而不幸的是，這些距離通常是假設只有一戶單位發生火災的情況下作計算。」

談及這場災難，他反覆強調，「每一場火最嚴重的不是外牆火勢，而是濃煙湧入走廊與樓梯的速度。」建築本應利用防火間隔（compartmentation）保護逃生路線，以確保住戶在任何情況下仍能逃離。可是，這次不單是棚網、發泡膠封窗，以至警鐘不響，消防系統失靈，基本防線全面失守。

Torero把今次事件與英國大火作比較，「兩場火的起源不同，格倫費爾大廈是樓宇本身的外牆系統失效；而香港這宗更可能源自裝修材料，但兩者的共同點，是濃煙把所有逃生途徑封死。」

在格倫費爾大廈案件中，消防員為運送水管把防煙門拉開、控煙系統失效，令濃煙湧入樓梯。至於宏福苑慘劇，「煙是如何快速進入走火通道，我們仍然未知，這是必須深入調查的致命問題。」他強調，「在這些非常高的建築物中，人們要花費很長時間試圖逃生，所以你必須保護走廊和樓梯不受濃煙充斥。」

系統崩潰 行業自我高估

對於一幢結構簡單的住宅大廈，為何發生如此大規模的災難？他直言這並非個別技工或單一環節的問題，而是整個系統的全面崩潰。「這類災難只有一個原因：太多人沒有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一連串的失敗，導致了絕對不成比例的後果。」他說，無論是承建商、工程師、生產商、物業管理甚至監管機構都可能在能力上存在漏洞，這與格倫費爾大廈大火的官方調查結論相呼應：行業長期高估了自己的專業水平。

過去一年多來，有宏福苑居民多次反映維修安全隱患卻被忽視，Torero不感意外並說「制度常假設居民沒有足夠的知識和能力，『有能力』（competency）的是承辦商或工程師，故官員、物管都傾向忽略居民的觀察，但當承辦商出錯，系統又沒把他們揪出來，災難便因此形成。」

他認為圍繞火勢來源及煙道失效的公共討論仍有太多猜測，政府有責任進行如格倫費爾大廈般的大型且具技術深度的調查。調查範圍需要涵蓋：外牆實際使用了什麼材料、樓宇間距的計算是否基於錯誤假設、防煙樓梯與走廊的設計與維修紀錄、不同參與者（工程師、承建商、物管、監管者）的責任等。

「最重要是重建整個建築的原本防火策略，理解每個組件的作用，以及嵌入在每個組件中的假設；找出每一個環節應如何運作、實際卻在何處失效，從而推動制度改革。」更長遠的挑戰是：「你需要重新定義能力，創建一個適當的能力框架，用有能力的人取代這些不稱職的人，而並非只是制度上『假設他們有能力』。」